南部丘陵铁路之谜

    “福尔摩斯先生,我刚刚赶到你们这条街。我拿来一张明信片,背面有一句神秘的话,还有费解的数字。”
    莱斯特雷德警长将一张明信片放到歇洛克·福尔摩斯吃早餐的桌上。虽然我们早餐已用完,手脚麻利的哈德逊太太也已把盘子收走,莱斯特雷德仍算是来得很早。
    好心的哈德逊太太又给我们备了几个杯子,福尔摩斯往一只杯子里斟上热气腾腾的咖啡,递给警长,说:“你最好先别给我看明信片,还是先说说怎么回事吧。此时太早,咖啡因和尼古丁都还没渗入到我的大脑灰质里;至少渗人得不多。”
    莱斯特雷德抱怨道:“已经9 点40了,大半天都过去了,不过我晓得你的生活习性古怪。就照你说的,我从头讲起。我们拘留了一个叫唐纳德·卡斯塔尔的人,怀疑他偷窃了卡里丹夫人的珠宝。这个人你是熟悉的吧?”
    福尔摩斯点点头:“当然。我对那个惯于撬保险箱的卡斯塔尔的背景很熟悉。
    你有把握没抓错人吗?”
    莱斯特雷德掏出烟盒,因里面装的是土耳其香烟,我和福尔摩斯便一时放弃了烟斗,一人接受了一根烟卷。莱斯特雷德划着一根火柴,为他俩点着烟,我则自己划了一根火柴。这并非是出于莱斯特雷德的粗心;而是他明白我仍恪守着部队里坚信的一种迷信:三个人不能同用一根火柴。
    接着他回答福尔摩斯说:“抓错人?那是绝对不可能的!不光是偷窃风格完全与他的一致,而且他无法证明事发时他不在场。我们现在只能多关他几天,赶紧找出指控他的证据。我软硬兼施,可他死活不开口。他家里没有赃物,但我们抓他时他正要寄出这张明信片。我和我的同事们都认为,明信片上的文字是密码,隐含着藏珠宝的地方。”
    福尔摩斯仔细看了看明信片,问:“卡斯塔尔对这张明信片做何解释?”
    莱斯特雷德答道:“说是要寄给一个朋友的,写的是赛马的赌注。我们还拘留了他要寄给明信片的那个人,但你知道,我们能拘留他的时间比卡斯塔尔的还要短。”
    福尔摩斯说:“你得当心,莱斯特雷德,千万别把他俩关在一起,否则明信片上的密码内容就说出去了,第二个人就将从你们手中溜走。”
    警长不以为然地说:“我们可不是白痴,所以把他俩关在了不同的地方。”
    福尔摩斯点点头。“那好,很精明。”
    我觉得此时到了插话的时刻,便说:“我能不能看一眼明信片,福尔摩斯?”
    我的朋友把明信片递给我,说:“我亲爱的华生,谈谈你对明信片的看法,我很看重你的见解。”
    我仔细对手中的明信片研究了一番。一面是一片海滩,上面有一些毛驴,画面上隐约印着几个字:马吉特乐园。另一面分成两部分,一部分是留言的地方,一部分是收明信片人的名字和地址。卡片的一角有一个橡皮图章留下的模糊的印痕。借用福尔摩斯的放大镜,我看出印痕上的字是“塔维斯托克街,罗斯彭斯”。留言处的字是蓝色墨水写的,内容是:SDR17393座垫下,硬的。
    我想了一会儿,说:“这个明信片颜色已褪,显然是几年前买的,地点是马吉特塔维斯托克街的罗斯彭斯商店。至于文字部分的字母SDR 和数字,大概指的是没有领取的行李及存局候领的货物。好像东西是在坐垫下,而且是硬东西。我想是一个寄存盒里放着珠宝商的展示垫状物,有些是软的,有些是硬的,后者指的是珠宝。
    明信片要寄往的地址是伦敦,但寄存盒却在马吉特。卡斯塔尔大概是在那里寄存珠宝时买的这张明信片。”
    我把明信片还给福尔摩斯,又放回到他餐桌上面,他颇为嘲讽地鼓了下掌,对我的分析佯装赞许。我想大概是有些显而易见的破绽我没有看出来,就问他是不是这么回事。
    福尔摩斯挖苦地说:“华生,你的确比从前大有进步了。不,你没有漏掉明显的破绽,你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,就是什么都没弄明白。”
    莱斯特雷德立即为我辩白:“得了吧,福尔摩斯先生,我觉得医生的分析不无道理。”
    福尔摩斯以嘲弄的眼光看了我俩一眼,口吻却颇为缓和地说:“我说先生们,任何智力健全的人都会得出同你们俩一样的看法。而我不光是一个智力健全的人,而且毕一生之精力专门研究从平凡的文字中解读复杂的信息。华生,我先从你说的第一点说起:罗斯彭斯根本不是一个海滨商店,而是一个收集明信片的人常光顾的店铺,就坐落在斯特兰德大街旁边的塔维斯托克街。这便是卡片褪色以及上面没有购买日期标识的原因。再说字母和数字。SDR 是南部丘陵火车站的首字母缩写。数字可能是一节车厢,那条线路有许多这样的车厢。
    “上面的确暗示有一个寄存保险箱,但不在银行或邮局里。车厢的坐垫下面大概是放箱子的地方,所以华生,你猜想赃物在垫子下,至少这一点你判断对了。但‘硬’字我认为并不是指垫子的软硬,而是指海滩,或是水边附近的一片硬地。人们常用‘硬’宇称呼那些地方。不过目前我还搞不清这之间的关联。因此警长,我建议你立即去一趟南部丘陵火车站,查出17393 号车厢。”
    他所表达出的逻辑性让人无法辩驳,于是莱斯特雷德立即就照吩咐出发了。
    几个小时以后我们又见到了警长,因为他下午4 点钟又赶了回来,带来了非常有意思的消息。
    “你说得没错,福尔摩斯,南部丘陵火车站的确有辆车厢,上面是那组数字。
    但不幸的是,那辆车已不属于他们了。你瞧,一两年之内他们就处理掉一批旧车。
    17393 号车就是最近被处理掉的。卖的地方是在布赖顿,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仓库区里。”
    福尔摩斯看了一眼他的双盖表,说:“今天太晚了,莱斯特雷德,不能采取行动了。明天一早我们仨就动身。”
    次日早上,我们三个来到一个玻璃屋顶的车站大棚里,里面堆满了旧火车车厢。
    主管查了查记录簿,找到了我们要找的车厢号码。
    “卖给了一个从约翰逊海滩来的人,那地方在肖亥姆。”
    我知道那个小镇,它在布赖顿以西,离沃信不远。幸好莱斯特雷德驾着快艇载着我们,不到一小时就到了那个小渔村,站在它的街道上。
    海岸在街道南面的房屋后面,其实此地并非海滨,而是一个河口湾,海岸在一处沙洲之外,在我们与英吉利海峡之间。摆渡船载着人们往返于那座沙洲,上面的建筑物依稀可见。我们遇到一个当地人,他说我们是在海豚滩上,不过此地也叫约翰逊滩,因为有个叫约翰逊的细木工人在当地开了个铺子。
    很快我们就在一个木材铺子找到了那个叫约翰逊的人,他果的地方堆满了长木板。他讲话是英国南方口音,还没被伦敦方言污染的那种。
    “他在这儿干过,先生们,那个卡斯塔尔在这儿干过,就住在那边我们在海边盖的平房里。”
    他用手指着远处一排匆促盖起来的房子,又说:一虽说盖得不太好,可是便宜,先生们,用上了火车车厢。“
    我们坐摆渡船赶到当地人称做“平房镇”的小岛上,没一会儿功夫就找到了约翰逊最近盖的简陋房子。两节火车车厢形成房屋的两侧,中间用人字屋顶连结。虽不美观,但点子不错,车厢之间的前后出口都装上了门。显而易见,车厢是卧室,中间地带是客厅。这个推测在我们进去后得到了证实。里面一位新住户领着我们观看房屋内部。
    他说:“我刚搬进来,警长。这地方特简陋,不过你们可以随便看。”
    屋子里到处都是箱子,但很快我们就发现了要找的东西:一间卧室的门上写着17393。我们一个座垫一个座垫地翻,在第二个座垫下面看到一个德国皮包,里面装着丢失的珠宝。
    房主颇为好奇地说:“哟,真没想到!怪不得约翰逊说住这房子特值呢!”
    回到贝克街后,我们美餐了一顿,然后讨论南部丘陵火车站车厢一案。
    福尔摩斯说:“莱斯特雷德已找到了指控卡斯塔尔的证据,卡里丹女士也找回了钻石。”
    至于歇洛克·福尔摩斯,他介入此案纯属自愿想帮朋友的忙。然而一两天之后,221B收到一封印着饰章的信,里面装着一张数目颇丰的支票。
    福尔摩斯看了一眼支票,对我说:“华生,我办事从不多收入家的钱,可是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受雇于那个好心的夫人,所以我们何不去一趟辛普森餐厅,问心无愧地撮一顿美肴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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