厅可马里奇谈(5)

    福尔摩斯极力想掩饰住内心的惊讶。帕夏的话还表明,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和他的真实身份。这一切当然都是威尔斯利告诉他的。
    "我是被派来购买珍珠的,而不是来为释放一个囚犯讨价还价的。"福尔摩斯说。
    "我知道。我们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,以及获取消息的途径,尽管有时不太正当。我要说的是,那颗珍珠举世无双,如果您能释放我并让我安全到达埃及,那么我的人就会把那颗珍珠送到您手上作为回报。如果我们无法达成协议,我们就会跟别国政府商议,我们现在已经开始进行接触了。我的要求是,您把我的意图直接告诉派给您任务的那些人,再把他们的回答告诉我。当然,您完全可以把我们谈话的全部内容都告诉范西塔特或地方官戈登。"
    然后,他笑了一下,说:"我对您的这个要求可能导致终生监禁……或被处死。不管怎样,这颗珍珠最终会价高者得,那些钱则用来支持埃及的反英斗争。"
    福尔摩斯说他绝不怀疑帕夏说的这些话。他回到范西塔特那儿,把谈话内容都跟范西塔特报告了。听到帕夏要以珍珠来换回自己的自由,范西塔特的脸色都变了,但他同意把这个要求报告给伦敦。
    "然后我就收到了你的信。"麦克罗夫特打断了福尔摩斯,他一直闭着眼睛听着福尔摩斯的讲述,但是并没走一点神。
    "没错,我亲爱的麦克罗夫特。"福尔摩斯说,"就是在这样一个十分为难的关头,我要你通知殖民局秘书。我的信很短:东西找到了,急需最后确认;在阿拉伯帕夏的密探手上,帕夏要求释放,以此来交换。请当局跟帕夏协商,包括释放他的问题,如果有必要的话。"
    "内阁马上召集了一次紧急会议,"麦克罗夫特继续说,"有人告诉我,那次会议一直持续到深夜。关于是否释放帕夏,有人支持,有人反对,大家争执不下,有人还说国会可能要求找出释放他的真正原因。格莱斯顿先生听了各种意见后,说了他自己的看法。他说,因为事先预计福尔摩斯必能完成任务,所以制造新王冠和为女王授冠的计划已经开始了,如果在这个紧要关头不能保证得到那颗珍珠的话,就太遗憾了。现在,珍珠在帕夏手里,福尔摩斯也相信这是真的。如果代价是还帕夏以自由身,那就给他吧。他已经被流放了十二年多了,这么久以后回到埃及,他根本不会威胁到英国在埃及的统治。报纸上可以报道说,帕夏上了年纪,健康状况恶化,首相大发慈悲,所以放了他,也不要大肆渲染,这就够了。这样的话,帕夏在埃及得到自由,可能比流放到锡兰更令人讨厌。有太多国外的敌对势力,这里没必要提及,都准备跟帕夏做这笔生意。与其让他逃跑不如放了他。很多内阁成员都说:‘好哇!说得对!’格莱斯顿又补充道:‘我们本来打算用来购买这颗珍珠的十万英镑就节省下来了,对我们的财政大臣来说可是获益匪浅啊。’"
    "因此,"麦克罗夫特继续说,"殖民局秘书马上来找我,还带着给歇洛克的回信。信上说,如果他认为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的话,他完全有权释放帕夏。"
    从剧院出来后,福尔摩斯回到他在切特街上的旅馆,等着格拉夏和麦克罗夫特的回复。后者先到了。范西塔特的一个勤务兵带来了伦敦的回信。内阁同意释放帕夏,但条件是:帕夏得慎重起誓,回到埃及后绝不参与任何公众活动。他只能是个普通人,一律不担任公职。在歇洛克·福尔摩斯先生和一支军队的护送下,他可以尽快离开锡兰。一切已经安排就绪,不得有误,苏珊娜二世号轮船正停靠在亭可马里港,船长已经同意等待这位英国政府的特殊客人。福尔摩斯有权携带珍珠。在亚历山大,他把珍珠交给戈登将军,再由戈登将军把珍珠安全送回伦敦。福尔摩斯先生如果愿意从埃及直接返回英格兰,我们将提供返程途中的一切所需。在另一张字条上,范西塔特说帕夏已经同意了所有的条件,正在准备离开。福尔摩斯写了一封很短的回信,请范西塔特安排他们前往亭可马里。
    "我刚读完信,华生,就听到下面的街上一片混乱。聚集了一大群人,多半儿是泰米尔人,他们都站着,鸦雀无声。过了一会儿,人群后部的一些人开始向前移动。他们抬着竹担架,上面躺着两具尸体。当他们走到人群前面后,队伍就迅速地走过去,很快看不见了,只剩下空空的大街。就在这时,格拉夏回来了,告诉我那两个死人就是迪亚嘎玛和纳卢斯科,正是他们找到了那颗珍珠。他们在房间里被残忍地杀害了,悲痛的人群正抬着他们去海边,准备火葬。
    "好像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被害的。"格拉夏说,"几个小时前才找到尸体。他们都被人刺了一刀,还被严重毁容,看起来凶手似乎怒不可遏,可能是因为找不到那颗珍珠吧。如果真的是因为珍珠,那他们俩就死得太冤了,因为他们已经把珠子卖给了阿特金森兄弟,珠子早就不在他们手上了。至今还没有找到嫌疑犯。"
    "现在大家不在,我们可以趁机检查一下他们的房间。"福尔摩斯说,"也许,我们能有所发现。"
    格拉夏把福尔摩斯带到受害者的旅馆,那里的状况比他住的更糟糕。大厅里很昏暗,只有一个清洁工在角落里扫地,再没有别的人。福尔摩斯塞给他一把卢布,然后他就带着他们去了那个房间。房间在二楼,狭窄阴暗,四面是墙壁,连窗户也没有,除了两张床以外,一无所有。到处都有血迹,但是却没有什么搏斗的痕迹。死者所有的东西都被拿走了。满地都是脚印,死尸被发现后,进来太多的人,现场都被破坏了。
    "我们来得太晚了。除了触目所及,这儿已经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。"福尔摩斯说。他转过身来,又塞给那个清洁工更多的卢布,问他看见了什么。清洁工说,前一天早晨,天刚亮,大约四点来钟,两个穿着阿拉伯衣服的人走进了旅馆。他看见了他们的脸:他们都是欧洲人,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。他们直接上了二楼,呆了几分钟,然后就下来飞快地跑了。在产珠季节里,旅馆有夜间交易,这一点也不奇怪,所以对这两个人的来去,他并没在意。直到尸体被发现后,他才想起这两个人来。情急之下,清洁工只记得那两人都很高大。随后他用一种充满恐惧的声音说,死人纳卢斯科的脸上全是爪痕。
    "很明显,华生,我所一直担心的跟‘马纳尔之月’相关的流血事件已经开始了。格拉夏和我回到我的住处。他还是坚持他的看法,在他们被害前,珍珠已经卖出去了,现在在亭可马里。我告诉他帕夏承认珍珠在他那儿。"
    "帕夏说的是真的,"他说,"因为珍珠现在的主人阿特金森兄弟就是他的密探,到这儿来花了两天时间买下了那颗珍珠。他带着珍珠离开时,迪亚嘎玛和纳卢斯科还活得好好的。但是,在珍珠卖出后,又是谁下手杀了那两个捞珍珠的人呢?您认为清洁工看到的那两个人就是凶手吗?"
    "我们还不敢确定。"福尔摩斯说,"到市场上去摸摸情况。然后跟我去亭可马里。"
    格拉夏走了,福尔摩斯直接去了剧场。他跟帕夏谈话,帕夏已经准备离开了,福尔摩斯告诉他,等范西塔特一安排好他们就即刻起程。
    从亭可马里到珍珠城不通火车,所以范西塔特安排了马匹和一小队军人护送。有时还得骑大象。在路上走了两天 ,比预想中的艰难得多。有好几次,为了避开罗摩四世的叛乱,他们都得绕个大弯,罗摩四世住在堪地以南的丛林里,落入他手的英国人无一幸免。有几次,他们亲眼看见了叛乱者,他们一身墨绿的服装,拿着来福枪,别着匕首。
    虽然危险重重,但他们还是抵达了目的地。福尔摩斯和帕夏直接去了阿特金森兄弟的商店,那家店叫雷珀丝迪阿金特。他们被领进一个大房间,在那儿等帕夏的密探阿不都·拉提夫。
    "留心这些门,"帕夏说,"珠宝商总是有很多不同的进出口。"
    房间里有六扇银色的门。正对着他们的那一扇门开了,阿不都·拉提夫进来了,他又高又瘦,跟帕夏不太一样。他向帕夏鞠了一躬,把一个小盒子放在他手里。帕夏把盒子打开,递给福尔摩斯。
    "这就是‘马纳尔之月’。"他说,"对女王来说,合适极了。您随便怎么检测都可以。517谷重,真是一颗完美的珠子……"
    福尔摩斯想,真的非常漂亮,这是他所见过的最精美的魔鬼的诱饵。他戴上眼镜仔细端详了好一阵,然后把它放回盒子里。
    "的确如此。"他说。
    "您现在可以拿走它了。"帕夏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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